月春鸣海

你骂我,你完了, 你这辈子拉不出屎。

身弱的我被清冷正夫哭到手

  意识回笼的瞬间,我听见有呜咽的啼哭声落在耳边。

  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黑暗,手一撑,抵上一坚硬的实木板,实木虚掩的扣在我的头顶,罅隙中投下一道烛光,微微亮,我使了力,推的头顶的木板吱呀一声,而后倾透的光亮洒进来,我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旁边哭丧的小童见状吓了一跳,嚎了一声,屁股跌坐在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起来,而后他反应回神的尖叫着,跑了出去,口中叫喊着:“诈尸啦!诈尸啦!”

  我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掌心下传来踏实的触感,不是幽灵。不过上世我确实被下了确认死亡通知。而且,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身体,所以我这是...穿越了?

  我在脑海里搜索着能在此刻能用上的的信息,不过一会便放弃的打消了念头,记事起便在医院里住着,根本没有多少接触外界的机会,更别提相关的知识了。

  脑子还有些迷糊,等我被绕的完全不认识来时的路时,我在偌大的院中发现一赏花的男子,男子生的绝艳,薄粉红唇勾人,却轻抿,叫人不自觉收起羞耻的遐想。

  听到我这边发出的动静,男人敛眼抚鬓,“方才便听得前堂吵闹,发生何事了。”

  我讷讷,应该怎么说?我诈尸了?正待我想着说辞时,只见才时哭丧后又跑掉的小童此时终于跑到了这,不停叫喊:“不、不好了公子,小姐她、她诈尸了!”

  “什么?”男人微蹙眉,转过身来,衣摆掀浪,撩起微风,束冠的青丝垂落几率,贴在颊边曳动,衬的他肌肤愈显白嫩净滑。

  在眼前的男人转过身来的瞬间对上我的视线刹那瞠愕沉默,而后眉头下意识的紧皱又舒展开。

  我只听得他咬牙切齿,欠身道:“妻、主。”

  他唤我什么?妻主?

  垂于身侧的玉指紧攥,“妻主死而复生许是被庸医误诊假殁,如今苏醒也是老天有眼,是天大的喜事,该是大设宴席,举国同庆。通知下去——”

  我方才便觉得眼前的男子眼熟,如今恍过神来跨步向前,男子怔愣,鞋底磨着地砖后退半步,却逃不出我逼近的桎梏。我双手握在他的肩头,“荀亓!真的是你!”

  他愣神,而后敛眼,将厌恶掩在眼底,微弯腰低头,“是,妻主。”

  我见他如此模样心生疑惑,他怎的对我换了副面容,从前他是这样的吗?

  只是待我想要凑近观察一二的时候,男人露出假意欣忭,怯声唤我:“妻主...”而后他的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我慌神的连忙伸手让他倒在我的怀中,旁边的小童见状连忙上前来接过荀亓,讪笑道:“小姐,公子许是喜极而泣晕过去了,我带公子回房,小姐还是先好生休息着。”

  他这话说的叫我不明所以,正欲开口只见小童带着离开了。

  我站在方才荀亓站过的地方抬头仰望头顶的郁郁葱葱,紫薇花开满了满树,我曾说过,荀亓就像紫薇花,艳绝不凡,惊鸿夺目。

  只是后来...

  

  我寻到荀亓的房间,只是路上每抓住一个下人问路的时候他们脸上总会露出惊恐的神色来,想来也是,面对一个已经死去却又复活的人,多少有点畏惧之心也很正常,我也只笑着对他们说不用害怕,我不是什么幽灵,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却不知,他们惧怕的,另有所因...

  我站在荀亓的屋外,看着紧阖的房门一时踟蹰,抬起的手又放下,旁边的小童见我愣在原地,只低头唤了声小姐。

  我看着小童端着的托盘里的银耳莲子羹,不由得开口问:“加糖了吗。”

  小童摇头。

  我说:“去加点糖,他爱吃甜的。”

  连他身边的最为亲近的小童都不知道他爱吃甜,想来是将自己伪装到了极致,他从前便是如此,总是隐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在他人眼中清冷又孤傲,身边知心的人少之又少。

  小童的眼睛飘忽不定,他怕荀亓生气,但更怕眼前的女人大发脾气。端着托盘犹豫不决。

  我见他如此便主动的接过托盘询问厨房的位置,小童声音磕绊给我指了方向。

  奇怪,小姐怎么一觉醒来连自己家厨房的位置都不认识了。

  荀亓坐在床头垂首,方才屋外的谈话他悉数听到,也不知道她如今这幅惺惺作态是何居心,她不可能是她,就算她怎么假装,也不可能真的成为她。他喜欢吃糖估计也是从他儿时的乳父那打听到的,她如何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她死,他绝对不要...

  想着手指弯曲,指甲扣在手心,鲜红的甲印似染血的弯月,瞧着触目惊心。

  

  我推开荀亓的房门,而后又阖上,轻手轻脚的进入屋内,荀亓在听到门外的声响后连忙侧卧入被,他不想再面对眼前的女人。

  “荀亓?”我小声唤他。

  见他没理我我便将银耳莲子羹放置在一旁,坐在塌边的木凳上,瞧着被褥下夜显得如此纤瘦的背影,不由得感慨,“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你竟长成如此风姿的偏偏公子。我曾就说过,美人在骨不在皮——”

  话音未落,床上的男人忽地坐起,直面着我,眸中瞳孔颤抖。

  “你...”

  荀亓儿时生的并不好看,生着满脸的痤疿,被无数人耻笑,他一度厌恶学堂厌恶与人交往,面上也带着厚重的布纱掩盖自己的丑容,只是一次出府,他被人调戏扯下了面纱,惹来满堂耻笑与他愤愤眼红正欲落泪之时,一女孩出现在他面前,夺过那人手中的布纱交付他的手中,并且与人对峙为何调戏一个手无缚鸡之人,可笑可耻,直训的人脸红羞愤,哑口无言。

  自那以后,他便与女孩有了交际,只是随着交往越深,他愈发觉得,女孩不似本国之人,只因她展露出的思想叫荀亓艳羡却又黯然。女孩谈吐虽弱可意志坚韧。她不善言辞,却固执的认为人人平等,他们那般欺辱他的行为本就有错,该骂。

  日夜辗转,黯然神伤,望着窗外清冷月光酸涩翻涌。像她这般拥有着高眼界却不轻易鄙夷他人,自由又洒脱,他如何配得上...

  再后来,女孩很少出现在他面前,只因家中变故。荀亓二话没说,带着倾城嫁妆下嫁于她,也曾惹得全国上下传闻飞天流言不断。

  只是在嫁给她后,他才发觉,眼前的女人,不似从前那个女孩。

  身边之人的经验之谈,都说女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娶到你后。荀亓起初还不信,只是在那晚,她喝得烂醉砸开他的房门,一言不合的强迫他,他狠狠在她脸上甩下一个清脆的巴掌,而后他便被摔到了墙角,闹来满府下人阻拦,她又气急败坏甩手入了青楼,叫他颜面尽失,他这才心死,从前的女孩,终究是离他而去了。

  从前的温柔她不记得点滴,只日夜与青楼男子缠绵悱恻,最终他们形同陌路,后又听得她在青楼中摔了磕到桌角不省人事,再接到府上时已然断气。荀亓惊讶自己如此的心平气和,操办着她的丧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却也会在难眠时望向窗外,清冽的月光洒落满地,顿感酸涩苦楚,从前的心动...现在看来,笑话至极。

  

  “你...”

  我愣了愣,“我?”

  我后知后觉的站起,端过托盘,托盘放置在腿上又端起碗来,瓷勺舀动里头的银耳与莲子,而后舀起一勺满满当当的料伸至他的面前抵在他的嘴边,荀亓下意识的伸手拍在我的手上,似想将我推开。

  力度不轻,我微蹙眉,哼唧了一声,荀亓神色波动而后侧开脸。如果按照从前,此刻她应该开始甩脸子了。

  我说:“不难吃,加了糖的。”

  “...”

  见眼前人的手没有丝毫要挪开的迹象,荀亓也就放弃的张开嘴,薄唇微张显出粉旖的风景。

  他只希望她玩完这一时的过家家便快些离开吧,去青楼也好柳巷也好,都与他无关。

  

  我揉着腕骨轻笑,“你还是同从前一般,性子傲,倔强也不服输。也不知你身边现在有没有了那个懂你之人,知你心软柔弱愿意呵护宠爱你的那个人。”

  “...”荀亓只觉可笑,她想做什么,故作深情将从前怎么对他的事实磨灭作无事发生,在外受伤了知他好又想回头了?还是在外跟人赌钱又输了?

  男人的手紧攥,方才抠薄的掌心被剜破,溢流颗颗鲜红。

  还问他的身边有没有那个懂他之人,装作很懂他的样子接近他吸引他,又伤害他,将他撕咬的鲜血淋漓,啃食的残渣不剩...

  “荀亓?”见他默声我担忧的问:“你还好吗?是因为刚刚还难受着?我帮你按按腿,对身体有好处的。从前在医院里——”

  我伸手刚想抓住他的腿,却被他抬头怒瞪的眼逼迫的后退半步,恍了心神。

  他掀开衾被下榻站在我的面前,我吓了一跳,想着他方才还晕厥过去的孱弱,连忙想要伸手搀扶住他,却又知道他对于现在的我有着没由来的抵触又颤巍缩回了手。

  “你到底是何居心,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荀亓只感心酸苦涩,红了眼,眸中浮涌薄雾。

  他的拳紧攥着,“我知道了,从前种种假象都是伪装,是我心甘情愿,是我自作多情,我被伤害是活该,百难千劫皆是自己造孽,你不要...不要妄图再窥探我的内心,不要试图再接近我。我是嫁与了你,不代表我此生便是你受制的傀儡,大不了休书一封,自此两散。”

  他还是在期盼,期盼有一日有人告诉他现在的这一切才是梦,从前的一切都不是假象,那个女孩...

  蓦地肩头耸动,他无法遏制情绪的抽泣,双手捂面坐回床榻。

  我见状难掩心疼的蹲坐在塌边,揉着头道:“荀亓,你别伤心,我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他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眼中怨恨郁结纠缠交织。折磨着他,敲击着他的心脏。

  我勾着嘴角,替他整了整褶皱的衣摆,他向来一丝不苟,如何忍受得了这不堪,与生活中的不公呢。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个性子清傲孤僻的少年郎,你立于人群中,身子被气的颤抖,我见不下去便上前将你护在身后,说来还是有些怕的,我身子弱,记事起便住在医院里,又是与男人对峙,起初我都做好了与人打斗起来的准备,还想说如果真打起来了,定要叫你第一个跑,只是我没想到你家如此有权势,浩浩荡荡来了许多官家的人,叫我都傻眼。”

  “啊,你不知道医院是什么吧,就是...恩,看病的地方,我从小身体便很弱,身上插满了各种针管。有一次我病危进了抢救室,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穿越了,啊你也不知道穿越是什么吧...”想到这我苦恼的挠头,“穿越就是...从这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总的来说就是,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啦。”

  荀亓始终默言,听着我的一字一句,只是身子不受控的微颤起来。

  “手术结束的时候,我又回到了我的世界。虽然回去了,但是我也一直没能忘掉那个少年的梦,起初我真的以为是梦呢,直到我现在再次见到你,一如从前说的那般,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紫薇树下的男子,如今绝尘脱俗到让我不敢觊觎。”

  荀亓听的瞠愕,兀自摇头,声音颤抖哽咽,“你...不可能...”

  他的呼吸沉重,眼尾绛红,挤出一滴眼泪,“这么说...那之后的你,便不再是你?”

  “你说你嫁与了我,我想这才与你第二次见面,怎的就嫁与了我呢。”我试探的伸手捻住他的手指,荀亓的身体一颤,却未抽出,“抱歉,我不知道,这具身体从前对你做了什么,我想我也弥补不了,这个世道对于男子来说,婚嫁便是圈禁,如若你想自由,这休书,便由你来写吧。”

  闻言他瞪大了眼,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他伸手捶打着我,嗔斥着我如此轻浮的话语,质问我可知婚嫁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自是点头,跟他道:“但我更想你幸福、快乐。”

  “如若你回来了,却还不要我,我何以得知知道幸福快乐是什么。”他攥着我的衣角控诉着我。

  虽然换了身体,本弱的灵魂还是经不住他如此摇晃的咳嗽起来,荀亓慌了神,停下动作紧抿薄唇,只是肩头还一抽一抽的,“你如今回来告诉我事实,给予我希望,到时候又离开,让我陷入更深的绝望,你还不如...还不如,就叫我如此无知的过下去,好过我还能自欺欺人。”

  他摇头晃落眼泪,叫我心颤咋舌。

  我拭去他的眼泪,“不会了,荀亓。”我想着该如何慰藉他,却无法措辞好听的话语让他安心,只好道:“那边的我,阳寿已尽,或许是真的老天开眼,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可以弥补你从前被我伤害的过往。”

  荀亓听到我是死了一次才再出现在他面前,一时怔愣的咬唇默声,皱下的眉眼看起来楚楚可怜。

  “从前是你主动,这一次,换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荀亓。”

  他嗔哼一声撇过头,脸上挂着晶莹泪痕,却在我伸手抓过他手指时没有推开。我笑着揉着他的指节,他抿唇隐忍。

  那双薄唇虽紧抿,嘴角弧度却无法按捺的浅浅上扬。

  紫薇花垂落满地,悄然爬上的月亮再次投下一地清冷月光,它们交织融合,深入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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